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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馬電影|大濛|寄盼艷陽高照,清晨霧濛終將散去。

電影《大濛》在這次金馬62橫掃五項大獎,是由知名導演陳玉勳編導,故事取材自民國40年代的台灣,當時的台灣開始出現「重北輕南」的城鄉差距,不變的卻是政府對人民思想的禁錮。以白色恐怖為背景的電影題材,在近年影壇中已屬少見。

這段歷史可能是那些人不願再想起的、也可能隨時間逐漸被這些人忘記的。然而,透過導演陳玉勳,以及方郁婷、柯煒林、曾敬驊與 9m88 的精湛演出,讓這段對台灣具有重大意義的歷史,得以在銀幕上重新被看見與感受。

#回首大濛的時代

同樣是白色恐怖為背景的作品不勝枚舉,導演 侯孝賢的《悲情城市》可以說是影壇的標竿,後續的作品雖然都別具特色,但大部分的電影不是標準化一的講歷史故事敘述完整,就是被懸疑、靈異等元素過度稀釋了歷史本身的重量,《大濛》是少數能在這兩者之間取得平衡的作品。我認為如果能夠把《悲情城市》和《大濛》這兩部歷史劇情片擺在一起討論了話,或許兩者之間的差異,能夠將當時社會樣貌更立體的呈現給這一代不曾經歷的我們。

在民國40年代的台灣,政府逐漸將重心擺在台北,「重北輕南」逐漸拉開了城鄉距離。在《悲情城市》裡,故事是在講述台北九份大家族—林家在二二八事件後的由興轉衰過程,但《大濛》卻將故事線拉到了台灣南部 嘉義開始說起。這樣一南一北的故事設定差異,也帶出了後面更多層面的不同。

《大濛》主角 阿月的哥哥因為過去曾在台北受過教育,卻因為思想與當時的體制不同而在嘉義過著躲藏的日子。後來哥哥被政府槍決後,阿月決定獨自北上把哥哥的屍體帶回家。在聽到哥哥被槍決後,心頭一陣揪心,卻也沒想到阿月的台北之旅,如此忐忑冒險,卻依舊在苦難中保留幽微的人味與溫度。雖然在《悲情城市》裡也有令人動容的友誼之情,但與《大濛》相比,多了一種莫名的責任與背負的沈重感。反之《大濛》更突顯出台灣本土濃厚的人情與歸屬感,阿月與鄭公道的相遇,不僅是出自於鄭公道的善良之心,也有著阿月的純樸及純真,兩位一路相伴,讓阿月最終可以完成這次任務。

在面對親人被政治迫害的消息時,《悲情城市》裡的角色比起《大濛》裡的阿月和她的姊姊,更加難以掩飾面部神情,其實比較像是在告訴觀眾台灣當時正在經歷的是什麼,但《大濛》則是以內斂及含蓄的方式呈現,雖然在最後看見哥哥的那刻淚水止不住的向下流,就像是在低語宣告,他們內心早已接受了這樣的現實。《悲情城市》看到最後其實是非常壓抑情緒無處宣洩,相反地《大濛》卻利用情緒的轉換,堆疊到最高處時,給了觀眾一個空間足夠宣洩那積累已久的情緒。

#霧濛終將散去

不管看完後情緒是鬱悶,或是得以在最後找到宣洩的出口,曾經令我不解,為什麼我們要不停創作這樣的作品,像是在揭開那些結痂的傷口呢?難道對於經歷過這樣傷痛的人們來說,不會更加使他們難受嗎?創作這些的價值到底是什麼?

巧妙的是,我竟然在《大濛》最後得到了答案。

阿月的哥哥 黃育雲雖然露臉鏡頭甚少,但他的「雨/雲/霧」故事卻貫穿了整部作品,可以說是電影的核心。電影一開始,他曾和阿月分享的是只有「雨/雲」的版本。當時的他滿懷壯志,告訴著阿月「我們甚麼都沒有,只剩勇敢。」不畏死亡的精神,只盼最終能成功抗權,換回「歲月靜好,現世安穩」。於是他將自己喻作雨滴,願為化成天上的雲朵,願變下在沙漠的雨水,滋潤土地。

但在最後,阿月姐姐口中轉述的故事裡,最後小水滴的遭遇卻有三種選擇,從原本成為的天上的雲,變成雨水後,滋潤沙漠,變成了在太平洋降落雨滴、或是變成一團霧,像是在說他自己這生的結局就像一團霧濛,滯留在天與地之間,而大志未竟;也可以將「霧濛」喻做這就是他所生存的動盪時代,寄盼艷陽高照的那刻到來,清晨的霧濛終將散去,而那些壯志未酬,犧牲自身的先賢,最終也將成為後人美好的風景。

當下聽完這故事,立刻聯想到日本前陣子的動畫《地。-關於地球的運動-》在最後一幕祭出了深奧絕美的一段話: 「若是無視過去,就會迷失方向。歷史的認識會關係到我的選擇:面對混亂與不平靜,更需要做出正確的選擇,我坎坷的一生一定就是為了這一瞬間的選擇而存在的,經年累月的歷史能夠平定我的動搖、打破我的膽怯,驅使我思考,讓我在關鍵時刻不會退縮。」

才知道,傷痛終會過去,那些曾歷經過傷痕的人們也終將離去。活著的我們正在做的不是撕開傷疤,而是提醒著當今的時代,不要再重蹈覆轍。「前人種樹,後者乘涼」,願我們都能成為樹下的說書人,傳承意念,也成為別人生命裡最美的風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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